失眠月亮_

vb@- love you never17-

【宥元】Endless summer无尽夏

               

青春疼痛文学反转版oe

单视角受限 张元英视角番外点击这里 

时间线混乱 意识流插叙



 

楔子/

 

窗外一声闷雷滚过。

 

办公室白亮的灯光一瞬间熄灭,剩下黑暗一片,身边工位上新入职的女生惊叫连连。安宥真的手机滑落到了桌板底下,她趴下去摸索。拿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亮起来了,一条短信跳出来。

 

188****0831:姐姐,最近还好吗?

 

心里一颤。供电恢复了,只是每年入夏之前的虚惊一场而已。对方没有删掉她的号码,她更不会忘记这个号码是谁的。当初自己陪她去选的电话卡,这家伙自恋的选到了自己的生日。

 

工作号又进来一条消息。是上司发的,让她过两个小时去接一下采访嘉宾,这次是国外刚归国的舞者wonyoung,如果这次做得好,就让她当主采。

 

安宥真看着桌上的一打草稿纸被对门的风吹的四散在地。暴风雨要来了。Wonyoung。

 

1/本章b g m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好...”前天刚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安宥真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背着手里的稿子。坐在滚烫的台阶上已经半个小时了,明天就是运动会的开幕仪式,她要在上面做学生会代表发言,到现在还是记不住第一段。

 

好热。在五月被热气蒸透的空气里她已经汗流浃背,香根草的味道却从栏杆底下传来,她把稿子拿在手上,走到栏杆前面往下看。穿着红色背心的少女嘴上叼着皮筋。两只手在头上挽起高马尾,棕色的长发垂到背后。 

 

稿子悄无声息的掉了下去。少女挽好马尾,从耳朵里摘下耳机,在地上捡起那张演讲稿,抬头向上看去。安宥真的汗从刘海的末端掉下来,她接过那张演讲稿,谢谢卡在喉咙里。少女笑着对她摇摇头,用手挡着太阳跑进了草坪里,她的马尾在脑袋后面摇晃,阳光让她的睫毛都在发光。

 

风扇垂垂老矣,在头顶悠悠的转。同桌拿着学校下发的秩序册给自己扇风,桌子上刚从小店里买来的清补凉还剩一半。“你在画什么?”明明是自修课,同桌的脑袋却凑到自己的手边上来,看着安宥真在英语书的第一面画着一个扎马尾辫的背影,安宥真赶紧捂住她要大喊的嘴。你知道穿红色背心牛仔裤的女孩子叫什么吗?她问,慢慢松开手。在迷惑的目光里,同桌不紧不慢的说,拉拉队明天表演啊,那些女孩子的队服就是红背心吧。安主席有看上的了?说完就被安宥真掐了一下大腿,她吃痛打一拳安宥真,却发现她藏在刘海里的眼睛有一点笑意。

 

 

经过一个晚上的熬夜苦战,安宥真终于在开幕式上流利背出了那份中规中矩的稿子。太阳炙烤着她的眼睛,让她没心思去看下面乌泱泱的观众。反正他们都不会认真听。他们都在等着她讲完以后拉拉队的集体舞蹈。安宥真也是。

 

她们出场的时候齐刷刷的红背心,哪怕是站在领奖台下面和她们面对面的安宥真也难以分辨。但她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长得最高的女生,今天她把头发放下来烫了大波浪,眼线显得整个人更加锋利,舞步像小鹿在踱步,安宥真的眼睛跟着她。左,左,右,转身,举起手。直到她发现这道目光,向她挤一挤眼睛,安宥真才转过目光,热度已经慢慢升到了脸上。

 

开幕式结束以后安宥真到检录处做核查工作,向后台走去的时候有个穿红背心的高挑身影和她擦肩而过,她猛然回头,听到另外一个女孩子把她搂住,大声叫喊她的名字。Wonyoung。张元英。张元英没有看到她,和那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子搂着肩膀走到了草坪里。她不可能会记住自己。安宥真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其实安宥真也很高,站起来比小个子同桌高小半个头,但是依然因为成绩优越被安排坐在第三排。曾经也有一些男生来邀请她在分班欢送舞会上跳舞,她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联系方式。正经又无趣。那些人这么评价她。公正又细心。老师这么表扬她。容易害羞的孩子。同桌善雅经常这样逗她。她过得太顺了,家里都是老师,从小到大一路升上最好的高中,还成为了拿到第一批奖学金的学生。这辈子做过最难堪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桌板下偷看善雅的言情小说被老师发现而已。

 

曾经的无忧无虑安宥真现在有了另一个烦恼。前天她在学校边上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只后腿被咬伤的小狗,她从隔壁奶茶店要来了纸箱给小狗搭了一个窝,买了香肠给小狗吃。今天来找小狗的时候,狗窝和水盆还在。小狗却消失了。她蹲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家里发了个短信,就开始在附近停着的车下面寻找。背后一声喇叭。她从车下面爬出来,背后停着一辆黑色卡宴。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穿着红色背心抱着狗的张元英。安宥真赶紧把手上的灰抹干净,但还是越来越黑。她们眼神交换的时候,都带上了一丝不约而同的惊讶。“哈特?”安宥真先出声了,指着她手里抱着的瑟瑟发抖的小狗。它吗?张元英笑了,我带它去治腿了,昨天看它在这里孤零零的。原来它叫哈特。你刚刚是在找它吗?安宥真点点头。张元英笑出声。“我以为学生会主席不会.....”“不会蹲在车下面找狗然后弄的自己一身灰?”两个人都笑起来。

 

张元英向她伸出手。“高二一班,张元英。”安宥真没去握住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她摊开自己满是灰尘的手,“高二五班,安宥真。”张元英忍住笑意,到车上给她找了包湿巾,仔仔细细给她擦干净手。安宥真看着她眼睛,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痒,她垂下来的棕色发丝和她整个人一样一尘不染。她紧紧握住这双手。卡宴鸣喇叭两声,示意她上车,“明天我再来看哈特。好好照顾它哦,安安。”她一只脚跨进去,车门关上了。

 

安宥真把小狗抱在手上,看着卡宴缓缓开出逼仄的小巷。

 

2/

 

脚踩在白线下面一点,汗滴顺着头发落在塑胶跑道上,安宥真在一百米的起点处等着枪声响起。她从小就开始参加各种比赛,习惯了紧张的感觉伴随她的呼吸弥漫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与其是说紧张,不如说是兴奋,兴奋终将到来的胜利。

 

枪声如约响起,脚掌离地。刘海离开夹子的束缚,掉到了脸附近,又被速度带起来的风吹成一道道。安宥真快到终点了,目前还没看到别人的身影和她同排前进,她的目光向着前面等着她的人们看去,除了善雅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以外,张元英和昨天搂着她的高个子女生也在终点线外远远看着他们这组,她心脏掉了一拍,手抚上了自己的刘海,下意识的动作。一道身影越过了她,前后脚的距离。安宥真拿了第二。

 

这还是她第一次拿第二。善雅搂着撑着腿半蹲着的她,一个劲的说没关系,安安这次就让着别人。她的目光却随着张元英脚步的移动看向运动场的另一边。欢呼声越来越大,看台上的人纷纷站起来,那边是男子八百米。跑在第一个的男生甩了第二个人小半圈,快要到终点了。他在终点前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向观众席和中间草坪做了一个致敬的手势,然后飞速冲向终点。破纪录了。四周的人纷纷叫着他的名字,安宥真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她看到张元英也在鼓掌,笑的幅度很大。身边的善雅也被他的举动所吸引,“安安,是棒球队队长李承佑。我不知道他跑八百居然这么帅。”帅不帅没看到,装倒是还蛮会装的。安宥真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直到她看到拿着水瓶的李承佑向张元英站着的那边走去,把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给她。观众席上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安宥真捏紧了瓶口,从地上站起来,“我下午还有工作,现在上去了。”小腿肚有点胀胀的,酸的却是别的地方。

 

“现在播报高二男子八百米获奖名单,第一名高二三李承佑,第二名高二六林任俊......”,下午安宥真坐在领奖台后面的桌子上报名单,获奖的选手一一走上来。穿黑色短袖和篮球裤的男生就是他们说的棒球队队长李承佑,看起来像是很多女生暗恋的类型,脸上总是挂着自信阳光的笑容,据说明年就要去美国留学了。张元英迎着阳光走过来,头发盘在头上,衣服换成了紧身短袖,银色脐钉一闪一闪。好美。

 

安宥真扭过头去。李承佑被身边领奖的选手推推攘攘往那边看去,却看到张元英绕过他走到了领奖台后面播报的桌子边上。安宥真感觉到两只纤细的胳膊环绕着自己的脖子,熟悉的香根草味道。张元英的皮肤软软的,带着冰冷的触觉。安宥真慢慢回过头,张元英正在看着自己手上的田径获奖名单,指尖轻轻划过第二名安宥真的名字,“安安,很厉害嘛。”“你不是看了吗?”安宥真问她。“嗯,看到了,忘了去找你祝贺了,恭喜我们安安。”什么啊,明明是被李承佑吸引了目光吧。安宥真余光看到棒球队队长抱着双手正在看着自己这边。“张元英,下午去溜哈特吧,昨天你走以后,它好像很想你。”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握住那只垂在她肩膀上的手,紧张,胜利的预感。一言为定。张元英放开她,和她拉了个勾,又像什么事也没做一样溜达走了。安宥真转过眼睛,和男生的眼神正好对上,她低下头。趴在被太阳炙烤的桌子上,安宥真笑了。

 

“安宥真,为什么要当学生会主席呢?”坐在安宥真从姐姐那里借来的电瓶车后面,抱着哈特的张元英问她。风声很大,她大概是没有听清。过了一会儿,张元英听到她回答,“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情,除了我,别人都做不了吧。”张元英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安宥真又加了一句,“我很自大吧,是不是。”她听惯了太多人的抱怨,她是以两票之差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另一个候选者就是李承佑,他竞选的时候曾经说要重振运动俱乐部。安宥真只是很简单的阐述了自己组织的活动。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大概是这样,自己才会变成最稳妥的选项。安宥真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组织者,却不是一把可以被任何人使用的利刃。

哈特只是一只小狗,在江边无忧无虑的小跑,嗅闻路边刚开的野花。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变化,出生后曾经流浪过多久,只要有一口吃的,有温暖的小窝,它看起来就可以忘掉那些痛苦,永远快乐的活下去。“要是我和哈特一样就好了,只想着被人捡到是幸福的事情。”张元英一脚踢开路边的小石子,两只手背在身后,背包在身后一晃一晃。安宥真走在她后面,她知道张元英的鞋子是杂志上最新的款式,姐姐说等公司发了年终奖,就给她买一双。

 

“元英啊,可是我觉得你很幸福。”安宥真很少去思考幸福是什么,是家门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吗,还是从小到大能够贴满一面墙的奖状,还是姐姐上大学的时候妈妈装的三个大箱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妈妈大概不会同意她养哈特。“大概吧。”张元英站在前面,等她跟上自己的脚步,夕阳从身后照过来,两个人的影子纠缠又分开,忽远忽近。她们路过一家餐馆,暖黄色的灯光,张元英指着那个地方,“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接我放学,总是带着我在这里吃饭。”“那要在这里吃吗?”安宥真牵着哈特,哈特坐在地上挠自己的尾巴。

 

电话响了。张元英挂掉。电话又响,张元英只好接起来。她们走到回去的那条大路上。出了沿江街道,安宥真看到那辆黑色卡宴跟在后面二十米的地方。张元英又摸了摸哈特的狗头,哈特站起来,看着她的身影走向那辆车。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走下来给她拉车门,张元英最后看了安宥真一眼,安宥真觉得她好像带着一点点悲伤。哈特冲着离去的车子狂叫。好了,好了哈特。安宥真带着它往反方向走,一人一狗,步伐都随着天空变得沉重。

 

3/本章bgm 

 

喜欢她,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否认自己喜欢张元英的事实,她就像一个符号,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直到今天,安宥真也这么觉得。但自己是真的喜欢张元英呢,还是喜欢那个咬着皮筋扎头发的女孩呢?安宥真再次陷入一片迷雾里。

 

当二十五岁的张元英坐在她面前,问她“姐姐,为什么这两年给你发信息,不回我呢?”全采访组的人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安宥真僵住了,“我没有看......”苍白无力的解释。为什么叫我姐姐呢?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就像只有两个人才能懂的报复。

 

张元英第一次叫她姐姐,是在两个人跑去乐园新开的鬼屋里玩的时候。安宥真闭着眼睛半抱着她躲过身后女鬼的追逐,她感受到身边的人瑟瑟发抖,她只能越抱越紧,让整个人的重量都倾斜到自己这边。出来以后,安宥真蹲在地上喘气,张元英抱住了她,姐姐。她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收到召唤似的跳动。李承佑知道张元英也会叫别人姐姐吗?她心里第一个想的是这个。这半年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承佑在追张元英,张元英总会笑眯眯接下他随手递过来的水,却从不答应他出去玩的邀请。海王。那个时候有这个词吗?安宥真已经忘记了。张元英恶评如潮,也不差那一点。不管是谁在骂她,她还是站在第一个,最卖力的跳着开场舞。要有多强大才能做到不在乎。

 

那件事发生之前,安宥真也没有想过讨厌张元英会变成一种社交正确。善雅是最先开始的,某一天吃饭的时候,张元英从后面端着盘子走过去,照例朝着安宥真眨眨眼。“宥真,你听说了吗?”安宥真转过头,对上善雅轻蔑的眼光。“她是x集团董事养在外面的孩子,妈妈死掉了,才被接回来,据说家里要把她送出国。造孽,李承佑还爱她要死要活的。”安宥真放下筷子。“你从哪里听说的?”“所有人都这么说啊。她上下学还有司机来接,派头不要太足。”安宥真盯着她的眼睛,对方好像被她这样的目光惹恼了,“安宥真,你不会真的喜欢张元英吧?”这句话像一根刺,逼得她把目光缩回去。这是两个人从来不讨论的事情,也是身边朋友最爱猜测的事情。安宥真端上盘子,一个人走了。

 

门口很嘈杂,小贩的叫卖声,喇叭声混作一团。安宥真照例在门口等着张元英去看哈特。她能够听见后面善雅和班里的同学讨论中午说的事情,时不时传来几声嘲讽意味的笑。她带上耳机,那些笑声依然钻进她的耳朵。她把耳机拔掉,走到那些人面前。“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说她?善雅,你还记得她去年运动会的时候给你买了水吧。”对方抱着手,“安主席,那也只是为了顺带讨好你。她不就像条狗吗谁有权势就往哪里凑?你猜她为什么吊着李承佑?”这句话带出更多的笑。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安宥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学生会是有禁令的,打架斗殴会被开除出学生会。她拉着善雅的手,声音颤抖和她道歉。善雅火气上来,抓住她的头发,无数字眼往她身上砸。身边的人渐渐往风暴中心聚拢。

 

抓住自己头发的手突然松开了。

 

安宥真睁开眼睛,张元英提着球棍站在她面前,纤瘦的躯体在秋风里发抖,安宥真本能的去抓她的手,她的手全是冷汗,胸口极速起伏着。善雅瘫倒在地上,球棒要往她头上砸去的时候,安宥真拉住了张元英冰冷的手。不能再有一个人犯错了。她把张元英拉起来往电瓶车边上走,钥匙插入锁孔,把头盔丢给她,拧下油门。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她感觉到张元英冰冷的手臂像两条蛇,攀上了她的腰间,她的背后有一小块地方濡湿了,张元英抱着她,无声的流泪。安宥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无处可去,也不知道明天回来以后学校里会变成怎样。只是现在,如同邦妮和克莱德没有目的地的逃亡。

 

张元英带她去了自己的家,矗立在江边花园的别墅。父亲和女主人出公差了,家里只有寥寥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她的房间在一楼靠近花园的那一间,却因为采光不好,一年只有一个季节有阳光直射,就是夏天。安宥真趴在那张丝绸四件套的床上,只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冷。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元英是怎么度过以往那些冬天的?她忍不住问出口。“以前真的觉得阴冷的时候,会回到和妈妈的房子里去,就一个暖炉,度过两个月,爸爸不会管。但现在那个房子已经拆掉了。”避开安宥真的目光,她继续说,“善雅她们也没说错,这些事情本来就是真的。但是她们欺负你,我不能忍受。”

 

她的手慢慢抚上安宥真的脸颊,“姐姐,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对不起。”那你去留学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和李承佑又是什么关系?胸口的疑问就像要撕破胸膛挣脱出来。她努力压下去。安宥真抱住她,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眼神交错的瞬间,安宥真转过头。她感觉到张元英的头发划过自己的肩颈,慢慢靠了上来,“姐姐,我会保护你的。姐姐只要保护哈特就好了。”张元英压到了自己今天因为打架淤青掉的地方,她吸了一口冷气,没有挪动位置,眼泪从眼角掉落下来。伸开手臂,她努力拢住张元英。两个人的嘴唇还剩十公分的距离,却没有再靠近。

 

外面的夕阳掉下来,黑夜张开一张巨网,笼罩所有人。

 

4/

周一,安宥真带着主动离职文件来到了学生会例会。其他人早就入座了,照例开始汇报一周的工作。无论他们提交什么表格和意见,她只是默默收过来,压在自己的稿子下,双手交叉称在桌子上。汇报完以后,到了她发言的时间。

 

“综上,我希望我的辞职能给学生会带来好的影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接下来的工作我想交给李承佑副主席打理,相信他能担当起大任。”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左边的李承佑。他手撑着脸,从旋转椅的左边转到右边,嘴里挤出一句“不要。”安宥真的脸上挂不住了,她的右手开始酸痛,她看着各位部长从他身上收回来的眼神。“我觉得这件事情,安宥真主席并没有做错,学校里的谣言风气是需要整顿,而学生会规则不是死的,正是因为安主席坐在这里,各位工作的开展才有了定海神针。我不希望再出这样的事情了,至于位置,我难当大任,请安主席继续下去。”他说完就站起来,背上棒球包,经过安宥真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合作愉快。安宥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整颗悬着的心极速坠落下来。

 

安宥真从便利店里出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把烟点上。她从两个月之前开始抽烟,直到昨天被张元英发现,她上瘾了。“安宥真,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张元英罕见的和她发脾气,“在人来人往放学的路口抽烟,别人拍到视频你怎么办?”安宥真手一松,烟掉在地上,她笑着用靴子根踩灭。自从权力被李承佑架空以后,她就知道自己到底处在哪个位置了,体育部重建了,各种活动的策划方案也经过她手,但是无论她是否同意,有李承佑签字的方案一定能通过。李承佑见到她还是会喊她安主席,所有人都喊她安主席,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意思了。所有人都知道,学生会主席安宥真是有人保的,有人传言是学校股东,有人说是行政校长。这个月安宥真提交了第三次离职申请,依旧没有被通过。善雅和她调开了位置,上次的事情,她写了纸条道歉,对方说没关系,但是最近依旧能够听到她的风言风语。关于张元英的谣言随着温度的下降销声匿迹,她经常和李承佑一起出现在校办公室。冬天悄无声息的到来了。烟草的味道划过她的鼻腔,这样是在报复吗?她不知道。

 

“元英啊,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无论怎么样,我也都还是那个学生会主席安宥真吧。元英啊,我成为一个无用之人了。”安宥真对着她笑。元英啊,为什么不让我体面地离开呢?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这个集体。但他们不信任我了。张元英的目光冷下来,“安宥真,我下学期要出国了。事情变成这样,不是我的意愿。我没有义务求人去保你位置的,只是因为你值得我这样。或者说,当初的你,值得我这样。”她转身,安宥真在背后忍不住问她,”所以李承佑现在是你最在意的人了吗?”她猛地回头,安宥真清楚地看到,一片雪花落在她滑落的眼泪上,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光里,她看到了碎成千片残影的自己。下雪了,张元英。我想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了。她的人生,在遇到张元英的那一天起,彻底无法回头。

 

5/本章bgm 

安宥真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冰美式,脚尖微微绷起的年轻女人。面无表情的读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提问卡片,“元英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出国的呢?”对面的人手里轻轻摇着剩下半杯的咖啡,似笑非笑,“高三下学期,去美国读的。”

 

“出国之前有遇到过什么阻碍吗?你是如何克服的?”

 

对面摇杯子的手停下来了,笑容也渐渐消失。“我父亲去世了。急性心梗死。我没有克服,十八岁的我,遇到这种情况,只会选择逃避,进而伤害我最在意的人。安宥真,你说是不是?”安宥真把卡片一扔,抬起手,示意摄像机停。“张元英小姐,请你按照我司提供的脚本来,不要妨碍拍摄任务。有什么话等工作结束再说。”张元英拉住她的手臂,凑在她耳边,“等下结束了会有海滩团建,你去吗?”好像很期待,但是也没有给她别的选择。安宥真看着四周等着他们的员工同事,点了点头。张元英放开她。“辛苦各位了,尽早结束以后我们安排了房车出游,我们继续吧。”人群的欢呼声淹没安宥真的叹息。这个人,到现在还是这幅样子,只会越来越游刃有余。也对,本来就是商人世家的孩子。 

 

自从初雪张元英转身离开以后,她们整个寒假都没有见过一次面。安宥真把哈特寄养在隔壁奶茶店里,经常去看它,好几次看到黑卡宴停在店门口,她都会站在远处带着耳机,手插在兜里,看着张元英从店里走出来。张元英越来越瘦了,冬天依旧裸露的膝盖上总是布满各种各样的淤青和伤口,安宥真几乎都要忘记她以跳舞为业了,自从她高三离开拉拉队以后,她再也没有在安宥真面前跳过舞。除了去看哈特,几乎整个寒假,安宥真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申请提前入学的学校。她不敢停下笔,一闭上眼,那些回忆就开始叫嚣着冲到脑海里来。她整夜整夜的给张元英写信,那些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和永远不会收到回复的疑问。她总是想起睡在张元英家里的那些夜晚,半夜她惊醒,手里能抓住的,只有一缕棕色的发丝。张元英也会失眠,坐在飘窗上整夜整夜看着外面。

 

有时候安宥真会想,她们真正拥有过的,大概也只有属于对方的孤独。

 

安宥真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是在趴在桌子上午睡的时候。她手臂一震,整个人坐起来。眼睛被压到了,一片模糊的重影。她对面坐着穿白色春季制服的女孩,白色窗帘被风吹进来,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张元英。张元英的笑容慢慢清晰。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她停下手里笔的动作,安安,做梦了吗?安宥真扶着额头点点头。那,梦到我了吗?安宥真笑着无奈摇摇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着离开了座位,一直走到阳光下,整个操场都是玉兰被吹落的花瓣。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好的梦。她想。

 

周日躺在床上完成速写的最后一笔后,她听见外面传来妈妈和姐姐的惊呼。录取通知书到了。一所与美国交流合办的大学,最后两年在美国读。安宥真拿着录取通知书向外狂奔,一路跑到花园别墅的门口。她才想起来要打电话,刚接起来,“我考上了”几个字还没蹦出口,那边先传来冷静地看不出情绪的声音,“我爸去世了。”

 

安宥真挂断了电话。她坐在花园别墅的小区门口抽了两根烟,十五辆车从她身边驶过,溅起她半身雨水。她走了半公里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又把牛仔外套脱下来,包住录取通知书,放在随身的包里。最后她叫了一辆车,去了市里唯一的公墓。一路上柱状的雨水划过玻璃,被雨刮器挡下来,像是挽留的一双双手,被硬生生扒下来。“妈的。”前面的司机在咒骂暴雨天的堵车。安宥真靠在窗上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想着,还好我今天穿了黑色裙子。

 

灵堂里的人熙熙攘攘。大多西装革履,校长和各位股东都来了。张董事的夫人在料理一切事情,指挥下面工人搬动花盆。身穿僧袍的僧人闭着眼念经。大把烧香的味道熏的她直流眼泪。安宥真捧着白花,站在外面,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看,“安主席也来了。今年我要陪元英出国,大概明年就会在美国订婚了。安主席要来吗?”那双被很多女生奉为桃花眼的眼睛此刻正半眯着看她,安宥真愣了一秒。“来啊,来啊。哦...祝你们幸福。节哀顺变。”她向面前的李承佑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他跨入灵堂。和张夫人握完手献过花以后,她见到了身穿黑色套装的张元英。睫毛低垂着,苍白饱满的嘴唇上没有口红的痕迹。张元英看着她,嘴唇略微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安宥真站在她身边,停留了三秒钟,径直向着门口走去。李承佑走进来,看了她一眼,搂上张元英的肩膀。

 

她走出灵堂,把身上的脏水和粘着的花瓣拍打下去。高跟鞋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止。“安宥真,安安,姐姐。”安宥真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张元英站在三级台阶上,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你马上要出国了还是明年就要订婚了?还是你想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安宥真笑。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你。我赌输了,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这个赌约会毁掉我们。我做了很多错事,大概唯一对的就是见到你那一天,和你一起养哈特。”这些话几乎是一个一个字从张元英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残破不堪。安宥真觉得自己的心也几乎要碎掉了。

 

心脏的疼痛占据了上风。

 

“如果爸爸没有抛弃妈妈的话,我大概还会试着喜欢他一点。十岁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他。他一直希望要个男孩,但是却只有我。也不是太太亲生的孩子。”

 

“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这里的话,我想要住在海边的房子里。家里不要有提着东西的客人,不要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就我们。就我们还有哈特就好了。”

 

“姐姐啊,人生为什么这么辛苦呢?总是有那么多和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的东西。”

 

“姐姐啊,从今以后我们只要爱自己就好了。只知道要开心就好了。”

 

姐姐。

 

安宥真总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张元英说着这些话,她轻轻的嗯一声,又翻过身沉沉的睡去。张元英,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一幅张元英背对着床坐在窗台上的速写从笔记本扉页的空隙里掉出来,被地下的水迹晕开一片。

 

6/终章 

从灵堂几乎是落荒而逃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张元英。同样在学校里消失的还有李承佑。学生会换届了,安宥真退出了学生会。她办完了所有春季入学的手续,几乎所有人都在祝贺她,仿佛她从没犯过错,从未被任何谣言所冲击。

 

收拾掉书桌的时候,善雅出现了。她站在安宥真身后,别扭的说着祝贺的话语。真正让安宥真回过头的,是她说,没想到李承佑是张董事夫人的干儿子,张元英要和他订婚了。他会继承一半的股份。张元英之前说是怎么都不愿意,但是现在好像又同意了,大概是没得选择吧。以后她的企业,不会再姓张了。

 

    手上的书掉落在凳子上,桌肚里的书跟着倾倒下来,淹没了安宥真的鞋子。

 

    张元英,我现在才知道你赌掉了什么。可是我们都输了。

 

    安宥真收养了哈特。在国内读大学的两年里,她每天都回到出租屋和哈特一起住。直到她去美国读书,定期来喂哈特的姐姐给她发短信说,哈特不见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可能在它的意识里,张元英率先抛弃了它,安宥真也丢下它一个人离开了。哈特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下一次的家会在哪里呢?安宥真贴满了一千张寻狗启示,直到那些寻狗启示因为胶水老化而掉落下来的时候,哈特都没有再出现过。她大二回家的时候,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高二的时候两个人在运动会上搂着肩膀拍的宝丽来。

 

“所以两个人真的是旧相识吗?”在海边吃烤肉的时候组里的员工都在问这些问题。安宥真摇摇头,只是曾经认识的关系。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因为学校离剧院近,安宥真也拿着几次赠票去看过舞剧。有一次是张元英的毕业展演,她演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魔女,带着天真而残忍。聚光灯熄灭,剧场灯亮起来的时候,观众们都纷纷站起来鼓掌。张元英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直到别的演员拉着手开始鞠躬,她才把身子低下去。可能是那次,让她认出了自己。

 

隔着玻璃杯里清澈的液体,她看到张元英的目光渐渐聚焦到自己这里。她带着啤酒起身,转身走向了海滩。坐在沙滩上,海浪层层席卷而来,咸湿的味道浸透她每一寸皮肤。

 

香根草的味道再次从她身边传来。“安宥真,我从那里爬回来了。我赢了。”身边的人举着香槟杯对着她说,“我破坏了和那家伙的婚约。不过公司也垮了。反正地底下老张的怒吼,我已经听不见了。”她的杯子和自己的啤酒罐碰到一块儿,“新生愉快。”天空里划过一道闪电,安宥真的汗毛竖立起来。这六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她淡忘掉了,却在闻到她代表性的味道的时候,神经细胞亢奋的运作起来,刻在记忆里的气息,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她后来尝试爱过很多人,男生和女生,但那都不是爱。

 

她和张元英,是午夜缱绻的丝绸,是五月闷热的呼吸,是初雪来临前的灰烬,是黑色礼服上佩戴的白花,是一生里被现实判过无数死刑依然想要征服爱的野心。

 

爱是什么?我们是爱吗?我们都丢弃过对方了。

 

  她听见张元英的身子靠近她的耳朵,“姐姐,再爱我一次吧,好吗?”酒精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安宥真痛苦的闭上眼睛。张元英爱上的是她这份求而不得的爱,温暖的施舍,天真的依靠。安宥真爱的是她游刃有余又玩弄人心的样子,爱的是让她饮鸩止渴不断舔舐伤口带来的快感。这一开始就不是走向天堂的路。安宥真一直都知道。她的女孩不是天使,而是带着伤口流着血一路爬上来的野兽。

  

  她感觉到命运的左轮手枪对准了她的眉心。开枪吧。不死不休。

 

  对方咬破她嘴唇的时候,她余光看到海面上的烟花爆炸开来,绚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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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5.13 安宥真和张元英认识。

2015.5.14 安宥真和张元英第一次遛狗。

2015.10 张元英刻意散播自己的谣言,想要扳倒夫人干儿子李承佑。后者喜欢她,会帮她处理这些问题,她原计划反咬一口让其从学生会下台,却没想到安宥真却为她打了人。

2015.10 张元英为了保住安宥真的位置,不让对方升学和心情收到影响,和李承佑做了约定,和他订婚,等她继承遗产以后拿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2015.12 李承佑遵守约定,但安宥真的位置被架空,权力被瓜分。由于学校里的事情,安宥真开始抽烟。和张元英爆发第一次争吵。李承佑和张元英申请留学。

2015.12-2016.2 张元英申请留学中。通过奶茶店里的哈特隔空交流。安宥真申请上了可以留学的学校。

2016.2 张元英和安宥真短暂和好。危机仍然没有消失。(张元英也不想让它消失,她认为不信任是爱情的上瘾性之一)她不觉得自己会爱上安宥真,但她相信安宥真爱上了自己。

2016.3 张元英怀疑是夫人杀死了父亲。承蒙夫人的意思,李承佑出尔反尔,要属于她百分之百的股份,在办完葬礼以后就将她带走。在灵堂前,她发现安宥真来了,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安宥真。此处打赌是真心话。两个人决裂。

2019.6 张元英联合父亲从前的股东将李承佑和夫人赶出公司,同时因为经营不善,内部分裂,公司破产。张元英带着从前母亲的遗产重新做回舞蹈演员。彼时寄回带去美国的照片给安宥真。

2020.6 张元英从艺术学院毕业。在毕业展上见到安宥真。

2022.6 张元英结束比赛回到国内,参加了安宥真主持的采访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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